老屋几乎与我同岁,在去年重新修建新房时,她已经矗立在人世间三十四载有余。三十四年里,它始终默默地为我们这个大家庭遮风挡雨。
听母亲说,父亲在建这属于自己人生中第一栋房子的时候,颇费周折。先是向生产队申请,用他和母亲结婚近十年省吃俭用的钱买下宅基地,后又没日没夜的拓土胚,晴天摆出来晾晒、阴雨天搬回去避雨,上山伐木,小推车拉回家、抻直,买石灰、拉瓦等等忙前忙后小半年,最终在外公出钱、老舅当瓦工、三叔做木匠等一众亲戚忙前忙后下,修成了青瓦白墙的老屋。
在老屋里,我们兄弟三人追逐嬉戏打打闹闹,一度把土坑蹦塌了下去;在老屋里;我躺在被窝里看到过母亲在摇曳微弱的煤油灯下纳鞋底、洗衣服的样子;在老屋里,我半夜从睡梦中醒来,见证了左邻右舍的叔叔婶婶和父母几家一起凑油搓煮麻花的场景;在老屋里,墙上曾贴满了我们兄弟三人从学校领回来的各式各样的奖状,父亲说是那些奖状一直给了他打工挣钱的不懈动力;在老屋里,母亲教育我们兄弟三人,男子汉生在人世间,要自立自强,行得端、走得正;在老屋里,父母先后添置了家里的第一台黑白电视机、第一台电话、第一个台灯、第一套沙发……后来我们兄弟三人外出求学,老屋就变沉默起来,只有在周末或是寒暑假我们归来,母亲忙碌着包包子、捏饺子,它才会跟着我们一起欢愉热闹起来。
在2003年的时候,父母把老屋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,因为大嫂要过门了。那一天,老屋容光焕发,敞开了怀抱去迎接一波又一波兴高采烈的客人,夜晚在昏昏暗暗的红灯笼照耀下,像极了一位欲说还休的少女。时间滑到2006年,大哥经过自己的奋斗修建了他自己的房屋,老屋在当时搞装潢的二哥自己动手下,再一次改头换面,这一次,是二哥要迎娶自己心爱的妻子,那一天,锣鼓喧天、鞭炮齐鸣,老照片里留住了父母那天兴高采烈和二哥意气风发的样子。
2012年,我也在老屋里迎娶了自己的妻子,老屋迎来了自己生命里的最后一次荣光。那一天,高朋满座,一片喜气洋洋。而后老屋像是为了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突然就变得老态龙钟。因为多年的风吹雨打,原来的土胚墙被侵蚀脱落了许多,因为街道硬化,院里的水已经不好顺利排到街上。即便如此,父母却先后拒绝了大哥二哥的盛情邀请,不愿前往他们俩家里居住。就这样,小修小补之下,老屋又硬撑了十年之久。
2020年,十年九旱的老屋,忽然遇到了连绵不绝的秋雨,或许是猛烈的夏雨已经动摇了老屋的身子骨,或许是被阴冷的秋雨呛着了喉咙,老屋忽然变的狼狈不堪,甚至是摇摇欲坠。于是在和父母的协商之下,决定重新修建老屋。
2021年开春,立说立行的父母很快就拆除了老屋,在众人的帮忙下,很快五间红瓦砖房带门楼就重新站立在了老屋原来的宅基地上,在搬进新房子吃饺子的时候,母亲说,她这辈子总算不用再盖房子了,老屋、老屋的西房、老屋的东房、大哥的房子、二哥的房子再到新房子,母亲手里先后经历了六次盖房子!而这一切,都得益于党的乡村振兴好政策、得益于改革开放以来国家日趋向好的发展,得益于家庭所有成员的齐心协力、团结一致!
从原来矮小昏暗的土房子到现在宽敞明亮的砖房子;从原来的家徒四壁到现今的家电家具一应俱全;从原来的父母二人到如今的儿孙满堂。这就是我们家房子与所有家庭成员“人世间”的故事,故事很短,不过三十余载,故事也很长,她凝聚了三代人的悲欢离合与家长里短。